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VD-3 何为正义?

韦斯特廖注视着空中,午后的阳光照进阁楼,那些阁楼中漂浮的微小尘埃在充满霉味的空气中被照得熠熠生辉。在午后的暖阳中,韦斯特廖放松了身体,然而他身后上楼的楼梯突然发出嘎吱的响声。韦斯特廖的身体瞬间紧绷,抓起壁炉旁的伐木斧,朝向楼梯口,暴喝道:“谁!”

响声停了一瞬。“我。”一个声音传来“洛仑特。”

韦斯特廖放下斧头,西装革履的洛仑特从楼梯走了上来,覆盖着右眼的单片镜反射着阳光,闪得韦斯特廖睁不开眼。

他转过身,避开刺眼的反光。

“革命可以停下了,”洛仑特丝毫没有顾及反光,“你要的主权已经得到了,商会还要正常与维多利亚贸易,不会再给你们提供帮助了。”

“你还不明白吗。”韦斯特廖转过身,迎头撞上了洛仑特的铳枪口。

“我不明白。商会利益至上,我不会让商人们冒着失去经济来源和脑袋陪着你们玩。”他拿出一张纸,“乡巴佬,见识太浅了。国与国的事你不明白。签了证明,把革命交给我。”

韦斯特廖抬头看着他,单片镜的反光咄咄逼人,他从胸前的口袋取出钢笔,猛地一发力,钢笔没有在任何纸张下留下签名,而是直接扎碎了单片镜,扎进了洛仑特的眼睛。洛仑特的铳械连射三发,随后整个人被按倒在地上,持铳的手被一根根手指地掰断,他大吼着,脸上的表情狰狞而恐怖。粉红色的眼球混合着血液在脸上肆意流淌。

“乡巴佬?”韦斯特廖从扭动的洛仑特手里夺过铳,一次次将沉重的金属铳身砸向洛仑特的脸。

“你个保皇党,右派!”

洛仑特的扭动变为了抽搐。

“叛徒!”

韦斯特廖后退几步,举起那把铳,“…从里淘来的破铳械吗…”他嘟囔着,重重地将铳砸向了洛仑特的脸,那张淌着血和烂眼球的脸深深凹陷下去,鼻梁塌在脸上,洛仑特躺在地板上,一动不动。

“啐!”韦斯特廖向洛仑特脸上吐了口唾沫,但它却是血红色的——混杂着血液。韦斯特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,他的右胸被洛仑特射中一发,很险,可能离心脏只有几厘米。

韦斯特廖暗暗骂了一句,顺手抄起椅背上的大衣,掩住伤口,冲向楼下。

这处阁楼的位置并不在平民区腹地,刚才的铳声已经吸引来了附近政府的巡捕。披着大衣,韦斯特廖低着头匆匆向前走着,与几个巡捕擦肩而过。深秋,即使在阳光的照耀下,户外的空气也并不温暖。韦斯特廖的胸口隐隐作痛着,巡捕的哨声从身后传来,如刀片般刺激着他的耳膜与大脑。

早在反协团成立之初,德里特利本地商会就找上了韦斯特廖协商合作。

“你们一定对压榨你们的维多利亚人很不满吧?和我们商会合作,我们提供武器,怎么样?”几个月前,平民区的一间平房内,是韦斯特廖和商会代表——洛仑特的会面。

“合作?为什么?你们商会和我们平民无关。”韦斯特廖坐在洛仑特的对面,抬头看了他一眼,“你怎么确定我们反协团一定需要你们帮助提供武器呢?”

“不用武器?呵,知道没武力的起义是什么样吗。”洛伦特喝了一口茶,嘴角微翘,他缓缓地将茶杯在茶盘上磕了两下“断头台就是为你们这种莽夫打造的。”

“你们就是这样找人谈合作的吗,我不太相信你这种态度能取得多少人的信任。”韦斯特廖一脸不满,“如果,我不答应合作呢?”

“不合作?那我会很乐意看着你们一个一个被吊死。”他终于抬起那双倨傲的双眸,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看,“商会的利益被维多利亚分了一大杯羹,你可想好了,想被吊死还是成功。我可是很忙的。”

韦斯特廖向后靠了靠,沉默几秒后,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。“对不起,但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话的语气,高傲的‘富家少爷’。”他并没有大吼,但能很明显听出韦斯特廖咬牙切齿的语气。

“这就暴跳如雷了吗?真不愧是街边可怜的流浪狗。”洛仑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,语气平静而刻薄,“想想政府军队挥舞着狗鞭驱赶狗狗们的样子,我就觉得可怜啊,唉…”洛仑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,随后嘴角的微笑又回到了脸上,“好好考虑考虑吧,道格(dog)特廖先生。”

韦斯特廖突然伸出手,一把揪住了洛仑特的衣领,他的双脚瞬间离地。“请注意你的措辞,‘富家少爷’。”

“这就动武了吗…真是粗鲁的野狗。想想我们商会有没有能力让你们的反协团在一周内土崩瓦解吧。”洛仑特抓住韦斯特廖的手臂,脸上仍是一抹微笑。

韦斯特廖瞬间发力,将他向后猛推,砸在了墙上。“继续说,我不介意直接将你打死。”

洛仑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。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,拼武力,他几乎是被韦斯特廖碾压,就算他将自己杀死后反协团被商会逼至末路,但他可不想做这种事——富家少爷的命,一百只流浪狗的命可也换不得!

“呀,行吧行吧,算你厉害。医药费赔给我,这件事就不计较了。”洛仑特松了口,韦斯特廖也知道他们反协团内部情况确实如洛仑特所说:刚刚成立的组织,要武器没武器,要后勤没后勤,要声望没声望。和商会合作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
最后,“富家少爷”和“街边流浪狗”脆弱的协议还是达成了,商会为反协团提供武器,反协团则用起义的方式压迫政府,直到政府取消德里特利与维多利亚之间贸易方面的不平等条约。

韦斯特廖回忆着以前的诸多细节,转过一个街角,朝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跑去。资本家…商人…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们。韦斯特廖咬了咬嘴唇。

反协团火烧宴会厅后,反协团的人数暴涨至上千人,平民的起义热情日益高涨,一切都在朝着政府被推翻的方向发展。但明显这与当时商会和反协团达成的协议并不相符——韦斯特廖拒绝了政府谈话的邀请,打算将革命进行到底。

“喂?威利尔吗?是我,韦斯特廖。”电话亭里,韦斯特廖拔通了反协团总部办公室的电话,接电话的是反协团副团长,“商会背叛了我们,合作终止。洛仑特被我解决掉了, 该清理一下反协团内部了。所有有商人背景的团员,格杀勿论。”

另一边,威利尔挂掉电话,站起身。他对韦斯特廖100%相信,而对他作出的决定,则100%认为是正确的。

……

平民中人影攒动,一间间房门被粗暴地踹开,反协团的人拖死狗般地拖出其中的人,用矿镐砸开他们的脑袋。

“停下!那是我的孩子!”

婴儿被丢向墙壁,母亲的喊声被斧子粗暴地砍断,滚落的头颅瞪大眼睛盯着那个凹陷下去的小小头颅,流出两行血泪。待到傍晚,城中央的居民区湮没在燃烧瓶的火焰中,几个人被绑着跪在路上,矿镐落下,头颅的碎裂声与周围人的笑声一浪盖过一浪。黑色的法术交织、炸裂,“罪人”们如断线的木偶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地上。

血,脑浆和燃烧的酒精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。

今夜,这里是德里特利,也是背叛者和冤屈者的地狱。

黑暗被烧为灰烬,葬于地下,而其上,仍旧是滚滚浓烟。

中央广场的旁边,韦斯特廖面无表情地站着,看着手里那本记录着所有反协团团员家庭背景的花名册——那是所有团员入团前必须登记的。但是,今天死去的人却比名册上记录的要多出好几倍——所有只要被怀疑与资本家、商人有关联的团员,都将被毫不留情地清理掉。

韦斯特廖失血很多,面色苍白,但这丝毫掩饰不住他冷漠而恐怖的神情,没有人知道韦斯特廖下午经历了什么,不过他们知道,韦斯特廖是他们的领袖,是能带着他们赶走侵略者,推翻资本家,永远正确,永远正义的领袖。

“附近没问题。走吧。”平民区外围,沙雕小队又一次偶遇了菜娜,金鱼在高处确认了附近没有什么危险后,三人便快速赶向她。

他们其实是为了逃离中央广场的地狱才来到这的。虽然三人并没有在清洗名单上,但那种规模的屠杀,实在使他们想离开那里。更令他们震惊的是,阿弗尔竟然也是激进派,留在了中央广场,参与了这次清洗。

“这次还是情报?”几人已汇合成功,顿顿开口问道。几天里,在莱娜应韦斯特廖要求送来情报的帮助下,反协团连续摧毁了好几栋政府建筑。“是的…但可能是最后一次了。”莱娜开口道,“今天下午我潜入了市长的办公室,翻找到了能够证明市长罪行的文件——他高得离谱的税收,早就超过了雷姆必拓的国家标准。现在攻入市政大楼,夺下这份文件,或许不失为一种很好的选择。可惜最近我的行踪太令人怀疑了,这次回去,我可能过不了几天就会被遣送出城。”

“这样吗…那我们会争取尽快行动的。这个情报的确很重要。”顿顿说。

“话说你们又为什么会正好在平民区外围闲逛?”

三人互相看了看,然后简短地将平民区中央正在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,莱娜立刻展现出了吃惊的表情。“你最好小心点韦斯特廖,他的精神似乎被刺激得不轻。你再怎么说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,他再见到你,很可能会直接对你拔剑相向。”金鱼临走时对莱娜说道。

“这个情报…当真要告诉韦斯特廖?”回平民区内部的路上,猫猫问道。

“当然!就算韦斯特廖不是什么好人,但菜娜是好人,我们仨也得要出城啊!”金鱼回答道。

平民区中心的清洗已经结束,百余具体在街旁堆成了小山,尸臭与腐烂味令人反胃。惨白的月光照下地面,正义的信徒们在喝酒狂欢。今天,是韦斯特廖心底最黑暗的一天,是反协团成立以来最黑暗的一天,也是韦斯特廖彻底成为平民们的正义的第一天。